要想遮掩,倒也并非难事。
“是君主的职责,亦是作为兄长的本分。”
也许,在大庆时,他伴于栓子左右,栓子并不喜,否则……栓子何至于行差踏错?抑或是在某一日、某一时,他看似温良的言行于栓子而言与剖人脏器的锋刃无异,将遍体鳞伤的他不知又刺了多少刀,又或是,在某个岔口,他不曾作为一个称职的兄长拉住他。
半月前还不愿担下帝位的少年,此刻决意披上一身看似明黄抢眼实则血迹斑斑的龙袍,独一人一道走到黑。
“何况……”帝王转身,朝向旭日东升的方位,露出一张惨白的脸,他极淡地牵起一笑,“朕,早已时日无多,不是吗。”
天光拨开层层云翳,落在帝王的面上,映得肌肤灰蒙脆弱,方连血管都依稀可见。
梅怜卿五味杂陈,恨自己残躯朽骨,不能为帝王伏身长跪。
……
蒋钦此行一路向北,原打算遁入戎狄避避风头,不防半道撞上匪寇,不仅钱财尽失,甚至险些丢了半条命。
于是,他另作决断,旋身入庆,剑走偏锋。
所谓荣华富贵,不尽得靠自己搏么?若无金银珠宝、美人仆婢,于他而言,与死有何异?
在驿馆徘徊多日,终于,庆国的军师愿见他一面。
蒋钦知晓,自己离富贵又近了一步。
庆宫庄严,堆金砌玉,他跪在殿下,只稍一抬眼,满室的珠玑宝饰便晃得他目眩神迷。
“抬头。”
一道清洌空灵却不失威慑的嗓音自上而下,蒋钦方才敢抬头。
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颇为年青的面容,此人少年意气未褪,唇畔挂着蔑笑,在如此肃穆的场合下,竟还慵懒地怀抱着只雪狐,仿佛置身于闲庭,而非朝堂。
蒋钦不由想起宋琅,亦是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,而眼前的庆国军师更是不容小觑,他实打实地将权柄攥在自己的掌心,不似宋携青伪作清高。
蒋钦俯身叩首,朗声道:“草民见过陛下。”
说这话时,却非对着一侧年仅十岁的庆君,而是对着还真。
还真仿若未闻,只将怀里的雪狐轻轻落在地上,周身的冷冽倏然消融,他温声道:“阿昭,先在园里吃些果子。”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