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她稍一转目,准得与宋携青对上,凭着这样的想法,祝好只上看下看,始终不往旁侧看去。
琼衣坊正对百花楼,祝好的眼对上斜倚窗廊的两人——
玉沙怀抱琵琶,百无聊赖地瞧着对楼月台上的二人,“那位便是祝娘子的夫君罢?夫妻俩倒是情深。”
陆珏抱臂,扫了眼衣楼,“情深?你先前应当不曾亲眼瞧见她与其夫共处吧,既如此,岂能轻易下定论?再者,淮城谁人不知,此人与祝氏结亲不出三日,便出外行商,好似近日才还家?这算哪门子情深?一个大老爷们儿,倘若当真心悦一位姑娘,恨不能日日形影相依才是,何况,他家不是挺有钱?何必亲自行商?依本少爷的慧眼,他啊,出外行商是假,在外养女人是真。”
“陆小公子,恕小女斗胆,虽则天下老鸹一般黑,普天之下的男人尽是一色,不过呢,倒也不是人人皆与陆小公子您一个样儿。”
陆珏只感好笑,横竖她“斗胆”绝非一两次了,陆珏尚在推敲玉沙此言的深意,又听她不咸不淡地道:“此人只差将一双眼伏在祝娘子身上了,他眼底的情愫是我不曾在花楼所见的,我只在阿娘与阿爹的眼里见过。”
玉沙叹声,她悠悠拨弄琵琶,“陆小公子,您在淮城住了好些时日了罢?家中长亲只得以一纸书信道思……”
自她作清倌迎客,陆珏日日来,她觉着腻烦,方连陪笑也懒得作戏。
陆珏此次听出玉沙的言外之意了,他笑笑,“快了。”
……
祝好行往二楼更衣的当口,偏巧撞上乔眉。
此前,哪怕宋携青将乔眉赎下的那一日,她也不曾亲睹乔眉的真容。
此时,祝好眼见仿若从仕女图出走的女子,她心下莫名咬定,此人准是乔眉。
她的面纱悬垂在右耳廓,一双眼清透得犹如破晓时分的一星朝
露,她囿于风月之地十余载,却不染风尘,单就一身青裙素衣已足以雕饰乔眉的清丽,她怀抱一架精工纤巧的箜篌,见是祝好,她眉心微动,而后,乔眉深深拜下,“祝姑娘。”
祝好蹙眉,将她扶起的同时,紧盯她怀里的箜篌。
乔眉轻抚箜篌,声如蚊蚋,“我……已将养调息好些日,应当有法儿弹上半曲。”
祝好沉默须臾,掌心覆上乔眉环着箜篌的手,“乔姑娘,我想听一整首,待乔姑娘伤愈,届时,到祝宅寻我可好?你家阿娘积欠我不少债呢,请她的爱女为我弹弹小曲,解解闷儿,合该依允罢?”
言尽,她捻起乔眉垂落的面纱,将其定在左耳廓上,再度将一张绝俗明丽的面容掩于轻纱之下,“乔姑娘,你身居之地,是母亲的衣楼,并非花楼,此地无须曲乐,只需你母亲的行商之道,与安她心的女儿。”
她完全可以凭着鲜为人知的真容,在外乡好生过活,想来,此景亦是其母之愿。
乔眉的双眼隐现水雾,“祝姑娘是我与母亲的恩人。”
数年来,她一直藏匿在假面下安生,乔眉从未觉着以真容揽客是为自贱,反之,她是想将这容貌发挥至最大效用,她不甘一钱不值地绽露在万目睽睽之下,何为效用?好比今日,她若以真容弹丝品竹,想来,能为祝姑娘与母亲招徕不少客人。
乔眉清楚母亲必会横拦竖挡,因此,她处处隐瞒,却在这头撞上祝好。
祝好抬抬下颌,意指此楼,“你母亲,何尝不是救了我呢?”
再则,若论恩人,当属宋携青才是。
……
时至薄暮,祝好两手撑着下颌,打量身前金簪月裳的小女郎。
祝好温言笑道:“午时,琼衣楼忽然冒出好些贵游子弟置衣,我探问方知,原是玉娘子从中相帮。”
玉沙顿觉好笑,这算什么搭帮?无非她随口提及对楼衣坊新售的式样招喜罢了,一群受亲族荫庇,空有一二臭钱的男人为讨她欢心直奔琼衣坊,毕竟,倘若只需一件衣裙遂可赢得美人倾心,比起一掷千金,甭提多么值当了!玉沙嗤之以鼻,这些个男人,终其一生,也就却步于此了。
“今日何故不见祝公子?”
祝好茫然片刻,方才参悟玉沙指得是何人,她的神态渐渐变得不自然,莫非……宋携青干了什么惹人痛厌的事?
“他啊……妙理今日不是去衣坊搭手么?是以,我只好托堂哥出门采买,估摸着……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。”祝好探问:“你寻他……所为何事?”
玉沙不以为意,“哦,无足轻重的小事罢了。”
闻言,祝好缓了一口气,接下来的一字一句,却教她心曲百转千回。
“游神之日,祝公子可回乡了?我想请他一道逛游,陈妈妈那日许了我半日假。”
她吃不准那日在廊道里啐骂此人可曾被他听见,她一向恩怨分明,自得寻他道清。
玉沙续道:“他若不得闲便罢,还望祝娘子代为转述,今日我便先回了。”
祝好点点头,她笑貌生硬地将玉沙送至大门,待人离去,祝

